2025年12月15日，来自斯坦福、复旦、牛津等顶级团队联合发布题为《Memory in the Age of AI Agents》的论文，这篇论文首次为混乱的AI智能体记忆领域建立了统一的理论框架，将碎片化的研究成果整合进一套完整的分类体系。
在论文出现之前，AI记忆系统的概念一直处于混乱状态。开发者们习惯用”短期记忆”和”长期记忆”来分类，这套来自心理学的术语看似直观，实则模糊不清。什么算”短期”？保存一小时算短还是长？向量数据库里存了三年的用户画像，算短期还是长期？当OpenAI推出带记忆功能的ChatGPT、亚马逊发布Agentic AI基础设施、各路创业公司推出Mem0、Letta、Zep等框架时，每家对”记忆”的定义都不尽相同，技术选型像是在黑暗中摸索。
这篇新论文的价值在于，它跳出了传统的时间维度分类，提出了一套更加本质的三维坐标系：形式（Forms）、功能（Functions）、动态（Dynamics）。这三个维度就像是给记忆系统拍了一张”三维CT”，从存储载体、认知角色、生命周期三个正交的视角，完整地刻画了一个记忆系统的全貌。
一、形式维度：从”怎么存”看大厂的技术选择
论文的第一个维度”形式”，回答的是一个最基础的问题：记忆以什么形式存在？是写在”纸上”（Token级）、刻在”脑子里”（参数级），还是藏在”潜意识”（潜空间）？
Token级记忆：透明但需要精细管理
Token级记忆就像是用笔记本记录信息，每一条都清清楚楚、可读可改。论文指出，这类记忆的特点是”符号化、可寻址、透明”，适合需要高度可解释性和频繁更新的场景。
产业界的PPIO团队在《一文看懂Agent的9种”记忆系统”》中总结的经验，完美诠释了Token级记忆的设计哲学。PPIO将记忆分为聊天历史、用户画像、知识图谱等9种类型，每种都以结构化的方式存储在外部数据库中。这9种模式其实是Token级记忆在不同拓扑结构下的具体实现：聊天历史是扁平的1D流式存储，知识图谱是2D的平面拓扑，而分层知识库则是3D的层次结构。
同时，Letta（原名MemGPT）框架也映射了此类型的记忆。Letta的核心创新是引入了”虚拟内存分页”机制——这个词听起来像操作系统概念，实际上是Token级记忆管理的一次重大突破。Letta将记忆分为”核心记忆”（Core Memory）和”召回存储”（Recall Storage），前者是必须时刻保持在上下文窗口中的关键信息，后者则是可以按需调取的历史记录。这种设计既保证了关键信息的即时可用性，又通过外部存储突破了上下文长度限制。
论文在讨论Token级记忆时提到：”这类记忆的优势在于透明和可控，但挑战在于检索质量和规模扩展。”Zep团队最近推出的Graphiti项目，用知识图谱的方式组织记忆，通过实体关系的显式建模来提升检索的精准度。这是对论文所说”Token级记忆依赖检索质量”问题的一次工程化解决。
参数级记忆：深度理解的代价
如果说Token级记忆是”记在本子上”，那么参数级记忆就是”学进脑子里”。论文将其定义为”通过训练或微调将信息直接编码到模型权重中”，这类记忆的特点是抽象、泛化，但更新缓慢。
Google DeepMind的ReMem框架，是参数级记忆的典型代表。ReMem通过强化学习优化记忆保留策略，将智能体的历史经验蒸馏到模型的权重参数中。这种做法的好处是，智能体在处理新任务时不再需要频繁检索外部记忆库，知识已经内化为”本能”。但正如论文警告的那样，参数级记忆面临”灾难性遗忘”的风险——学习新知识可能覆盖旧知识。ReMem的解决方案是采用增量学习和经验回放机制，这在电子书中有详细的技术剖析。
另一个精彩案例来自OpenAI Build Hour的实录。OpenAI的工程师展示了如何将企业的专有知识通过微调”烙印”到模型中，同时保持外部知识库用于快速更新的事实性信息。这种”参数级+Token级”的混合架构，恰好对应了论文提出的”外部参数记忆”概念——通过LoRA适配器等技术，在不动模型主体的情况下添加专项能力。
潜空间记忆：多模态时代的新宠
论文的第三种形式”潜空间记忆”相对陌生，它指的是将信息编码到模型的隐藏状态或KV缓存中，以一种人类不可读但机器高效的方式存在。这类记忆的优势是密度高、延迟低，特别适合多模态场景和边缘计算。
和此内容呼应，MIRIX（Modular Multimodal Architecture）是2024年学术界的一个重磅成果，它将文本、图像、视频、音频等多模态信息统一编码到一个潜在表示空间中。论文在讨论潜空间记忆时提到的三种子类型——生成型、重用型、转换型——在MIRIX中都有完整体现：生成型用于从潜空间重建多模态内容，重用型通过缓存中间表示加速推理，转换型实现跨模态信息的融合与压缩。论文为MIRIX提供了理论定位：这是”潜空间记忆”在多模态智能体中的最佳实践案例。
此外，A-MEM采用Zettelkasten（卡片盒笔记法）的思想，构建自组织的笔记网络。虽然表面上看它用的是Token级存储（每条笔记都是文本），但论文的视角重新理解了它的本质：A-MEM通过神经网络学习笔记之间的关联，这些关联权重存储在潜空间中，构成了一种”混合记忆”——显性知识用Token存储，隐性关联用潜空间编码。
二、功能维度：从”为什么存”看认知角色
如果说”形式”回答的是物理结构问题，那么”功能”回答的就是认知目的问题。论文的第二个维度将记忆分为事实记忆、经验记忆、工作记忆，这套分类法与电子书采用的心理学分类（情节、语义、程序记忆）形成了有趣的互补。
两套分类法的对话
普林斯顿大学经典论文《语言智能体的认知架构》的思路，用心理学术语定义记忆类型。这种分类的好处是直观——“情节记忆”就是”发生了什么”，“语义记忆”就是”知道什么”，“程序记忆”就是”会做什么”。但在实际系统设计中，这些边界往往模糊。一次成功的销售案例，既是”情节”（记录了当时的对话），也是”程序”（提炼出销售话术），还是”语义”（总结出客户偏好规律）。
论文提出的功能分类则更加面向系统设计：事实记忆用于保持一致性（智能体知道什么），经验记忆用于自我改进（智能体学会什么），工作记忆用于当前任务（智能体在想什么）。这三者的边界更清晰，也更便于工程实现。
论文的”事实记忆”大致对应电子书的”语义记忆+部分情节记忆”，“经验记忆”对应”情节记忆+程序记忆”，“工作记忆”则是心理学中的”短期记忆”。但论文的分类更强调功能目的，这让技术选型有了明确的指引。
亚马逊的实践：功能导向的架构设计
亚马逊在Agentic AI基础设施上的实践经验。亚马逊的架构设计清晰地体现了功能分类的思想：他们用Amazon Bedrock Knowledge Base存储事实记忆（产品信息、用户资料），用Agent的执行轨迹数据库积累经验记忆（哪些策略成功了、哪些失败了），用会话上下文管理工作记忆（当前任务的临时状态）。
更精彩的是亚马逊总结的”检索-增强-处理-提取-更新”五步循环，这个流程在论文的”动态”维度中得到了理论升华。论文将记忆的生命周期分为形成、演化、检索三个阶段，而亚马逊的五步流程恰好是这三个阶段在工程上的精细化展开：检索对应论文的Retrieval，提取对应Formation，更新对应Evolution。
微软的探索：从记忆到能力
Microsoft AI Memory技术，展示了另一种思路。微软在Copilot中大量使用参数级记忆，目标是让”记忆”转化为”能力”。比如，Copilot不是记录”用户每次都要求生成带注释的代码”，而是直接微调模型，让它”天生就会写注释”。这种做法减少了运行时的检索开销，提升了响应速度，但代价是失去了可解释性——你无法追溯为什么Copilot会这样回答。
论文在讨论经验记忆时专门提到了”技能型记忆”——将重复的操作序列抽象为可复用的技能单元。微软的做法是将这种抽象直接内化到模型参数中，而电子书中介绍的Letta框架则采用了另一种方案：将常用操作封装为工具函数（Tool Functions），存储在外部代码库中。两种方案各有优劣，论文的框架帮助我们理解：前者是”参数级的经验记忆”，后者是”Token级的经验记忆”。选择哪种，取决于你更看重性能还是透明度。
三、动态维度：从”怎么变”看全生命周期
论文的第三个维度”动态”，探讨记忆的形成、演化、检索全过程。这是最具实操价值的部分，因为它直接关系到系统的实现细节。
记忆形成：五种技术路径
论文总结了五种记忆形成方法：语义摘要、知识蒸馏、结构化构建、潜空间表征、参数内化。电子书中几乎每个案例都能对号入座。
PPIO的实践属于”结构化构建”——将对话流、用户画像、知识图谱等信息显式地组织成数据结构。Google Cloud的上下文工程方法，则是”语义摘要”的典型应用——他们强调在每次对话后生成简洁的摘要，避免上下文窗口被无用信息占满。
Google DeepMind的ReMem框架，展示了”知识蒸馏”和”参数内化”的组合拳：先用强化学习从大量轨迹数据中提取策略规律，再通过持续训练将这些规律固化到模型权重中。论文称这种方法”能够实现跨任务的知识迁移”，ReMem的实验结果恰好验证了这一点——在电子书记录的测试中，经过记忆优化的智能体在新任务上的表现明显优于baseline。
记忆演化：整合、更新、遗忘
论文特别强调”遗忘”的重要性——一个好的记忆系统不仅要会记，还要会忘。目前的开源框架中，只有少数几个（如MemoryScope、Letta）实现了遗忘机制。
MemoryScope是阿里巴巴达摩院开源的框架，它采用四层仿生记忆架构，模拟人类的感觉记忆、工作记忆、短期记忆、长期记忆。其中最精妙的设计是”巩固”机制：当短期记忆中的某条信息被反复调用，就会”升级”到长期记忆；反之，长时间未被访问的长期记忆会”降级”到短期记忆，最终被遗忘。这种动态调整策略与论文提到的”基于访问频率的遗忘算法”不谋而合。
Letta的遗忘机制则更加直接——当外部召回存储的数据量超过阈值时，自动归档最旧的记录。但论文指出，简单的时间衰减可能导致重要但不常用的信息被误删，更好的方案是结合时间、频率、重要性三个因素。电子书在第四章的横评中提到，这正是Letta未来的改进方向。
记忆检索：不只是向量搜索
在检索环节，论文批判了当前过度依赖向量相似度搜索的现状，呼吁探索更多元的检索策略。电子书中介绍的几个框架恰好代表了不同的探索方向。
Mem0是最简单的向量检索，适合快速上手；Zep的Graphiti项目引入了知识图谱，支持多跳关系查询；Cognee更进一步，将向量、图谱、全文检索三种方式结合，形成”混合检索”。电子书在第四章的选型建议中指出：如果你的应用场景涉及复杂推理（比如”找出所有在北京工作过的、懂Python的、对区块链感兴趣的用户”），Cognee和Zep是更好的选择；如果只是简单的语义匹配（比如”找出和当前对话主题相关的历史记录”），Mem0足够了。
论文提到的”查询构建”环节也很关键。Google Cloud最佳实践中，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：他们不是直接用用户的原始问题去检索，而是先让LLM生成”检索意图”——一个结构化的查询对象，包含关键词、时间范围、相关实体等信息。这种做法显著提升了检索精准度，尤其是在多轮对话场景中。
四、技术选型：理论指导下的决策树
第一步：确定记忆形式。 如果你的应用需要高度透明、可审计（比如医疗、法律场景），选择Token级记忆，推荐使用Mem0、Zep或Letta。如果你追求极致性能、能接受黑盒（比如游戏AI、推荐系统），考虑参数级记忆，可以参考电子书中Google DeepMind的ReMem方案。如果你在做多模态应用或边缘部署，潜空间记忆是未来趋势，MIRIX架构是很好的学术参考。
第二步：明确功能需求。 如果主要是存储用户资料、产品信息等静态知识，重点投入事实记忆的建设，用好向量数据库和知识图谱。如果希望智能体能从失败中学习、不断优化策略，经验记忆是关键，电子书第三章介绍的A-MEM和ReMem都是可以借鉴的方向。如果你的任务涉及复杂的多步骤推理，工作记忆管理至关重要，参考亚马逊的五步循环和Letta的虚拟内存机制。
第三步：选择具体框架。
● 中文应用：首选MemoryScope或MemoryBear，它们是国内团队开发，中文支持好，文档齐全。
● 复杂推理：Cognee或Zep，它们的知识图谱能力强，支持多跳查询。
● 长对话/代码助手：Letta，虚拟内存分页机制是业界独创，已在真实产品中验证。
● AWS生态：Amazon Bedrock，全托管、企业级安全，电子书中有详细的集成教程。
● 快速上手：Mem0，API最友好，10行代码就能跑起来。
大部分框架都集中在Token级记忆，参数级和潜空间记忆的开源方案很少。论文中也提到——后两者的技术门槛更高、通用性较差，往往需要针对特定任务定制
五、未来趋势：从检索式到生成式记忆
论文的最后一章展望了五大未来方向：自动化记忆设计、强化学习集成、多模态记忆、多智能体记忆、可信记忆。有意思的是，电子书在这些方向上都记录了先行者的探索。
自动化记忆设计 指的是让智能体自己决定记什么、忘什么、什么时候检索。论文认为这是未来的核心趋势，因为随着智能体越来越复杂，人工设计记忆策略已经不现实。
强化学习集成 是Google DeepMind的强项。未来的记忆系统应该是”可学习的”——不仅内容可以学习，连记忆的架构和策略也应该通过学习不断优化。
多模态记忆 是MIRIX架构探索的方向。随着多模态大模型的普及，记忆系统也必须支持多模态，而潜空间记忆是最自然的解决方案。
多智能体记忆 在企业应用中尤为重要。Salesforce Agentforce展示了一个有趣的场景：多个智能体协作处理客户请求，它们需要共享部分记忆（比如客户资料），同时保持各自的私有记忆（比如各自负责的任务状态）。论文提出了”分层共享记忆”的概念，这在电子书记录的实践中已经有了雏形。
可信记忆 涉及隐私、安全、可解释性。Google Cloud最佳实践中，有一整节讲”护栏机制”——如何防止智能体记住敏感信息、如何检测记忆中的幻觉错误。论文强调，随着记忆系统在高风险领域的应用，可信性将成为刚需。这也是为什么Token级记忆（透明、可审计）在合规场景中不可替代。
2025年，AI记忆系统将迎来爆发期。大模型的上下文窗口再长，也无法替代一个设计良好的记忆系统；智能体的能力再强，也需要记忆来实现真正的自主和进化。当论文画出了完整的地图，当电子书铺好了实践的道路，剩下的就看我们如何走出自己的路径。
理论之光已经照亮，实战地图已经展开。现在，轮到你上路了。
文章来自：51CTO
